散文
茂年三重锦
陈思贝(湖北省荆门市龙泉中学岚光文学社2014级)
那些家常色样的“锦缎”,浅得如轻呵的一口如兰息,一触即散。而倘若将它们撷来,在饱满沉实的新岁里理直气壮地一曳,倒也织成几片清欢入画的风景,铺陈幻化几撇缱绻写致的风味了。
一重锦·藕
对于藕,我开始是不大爱的,教科书上常被提及的名词,并且不如平常小菜亲切。生于水乡,“出淤泥而不染”的它,硬生生地多了几分矜贵。
偶然,桌上出现一碗藕段焗虾米。虾米本身鲜美,但不觉是吃藕段居多。故意吱吱咯咯地狠命嚼着,竟有种盛气凌人的快感,就好像是在冬天,上学时哈欠连天,在路上神志有些许不清,尽糊里糊涂地往雪深处走,脚底下踩着厚厚的积雪,顿觉有趣,所以每一脚都故意尽量踩得极重。
藕一次吃多了,口中有些苦涩,不似咖啡的滋味,没有苦茶的留香,确有些半强迫的味道。若是搁在甚么周夫子李夫子身上,定会摇头晃脑故作玄虚地问上一句:“是那藕的心境不宜,抑或是吾之心境不对呢?”我一壁为自己的想象偷笑,一壁举箸尝鲜。
二重锦·瓷碗
一日席间,爱好古玩的伯伯指着一个碗,笑道:“那个碗,至少是八十年代的东西。”我闻言将目光倾于碗上,是鱼戏莲叶青纹瓷碗。碗身的碎碎细棱早已平润,显出略略陈旧的厚重感,但依旧是鱼曳缥碧,荷风熏熏。手指轻抵在纱朱色的薄釉间,只是一瞬,便好像通晓了早夏撑起第一朵小荷的茎脉所深蕴的敏捷而厚实的力量。想到这里,重回手中的双箸的冰凉使我心中一惊:冬天还未过完,又盼着夏了罢。是因为夏天的余味着实太浓,还是这个冬天温暖得一点都不像冬天了呢?
蔡大妈略略骄傲到:“果然眼光好的就是不一样。那是我们结婚时的旧物,这可谁都别想动。”大家都笑了:“好东西嘛……”碗中的是家常白菜豆腐,白菜是深绿间黄,豆腐偏褐带黑, 我觉得它的卖相并不算很好,连着瓷碗也有着些鱼目的意味。这时蔡大妈含着笑向刘伯伯抱怨道:“这道菜我原先没准备弄的,是你偏要要的,可现在一点进度也没有。”刘伯伯也不恼,只是笑着夹了一筷子,爸爸也赶紧夹了一大堆。
我不禁莞尔,即使被匆匆流光从明珠变成鱼目,瓷碗也依旧被赋予、绽释出温润动人的清辉。因为,它不仅是一件盛“物”的器具,更盛着生活的味道。而生活的味道,永远是只用这样朴素简单,就足以动人心弦。
三重锦·祭祖
在草丛阡陌间且吟且行,湿露沾我衣,但望着露珠们晶莹圆润的脸蛋,不忍拂去。偶遇一枝兀自横枝的秋后凋谢枯萎的芒草,它们最后定格的身影是那样可怜可爱,形似古时回纥贵族的金枝钗。我摘下几枝,集成束,别在衣襟上。“攀条折其荣,将以遗所思”,既然冬花无荣,就以此寄与再也无法相见的亲人吧。
在款款凝眸处,立着一棵冬眠的花椒树。它的籽大多被摘走或掉落,仅剩几粒空瘪的籽识趣地在风雾中瑟缩着,枝头上、空壳上、叶尖上、一串串剔透的露珠凝结着,恰似水晶。看它们“稳若泰山”的样子,我收拾冰样精神,用手轻触,有湿漉滑腻之感。于是,冬阳独有的清晖经过露滴的过滤落到我的眼底,宛若游鱼,几点清漾。虽细细微微,但足以让我的手足也漾起融融暖意。【导师:邓济舟】
【导师邓济舟赏读】藕、瓷碗、祭祖,三幅温润的画面勾起了读者依稀的回忆,的确,这便是乡间的气息、生活的味道,朴素而简单,体现了作者对生活细致入微的观察。本文的情感清新细腻而不矫揉造作,如“润物细无声”的春雨拂过心底,给人注入一股淡淡的乡愁。
【发表】
《少年先锋报》(先锋小作家)2016年2月14日出版(总第319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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